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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在路上

作者:何真來源:《普洱》2011年4期 時間:2012-04-19 00:00閱讀:0

歌在路上

一首趕馬調,就是一段在路上的人生,一個群體逃不脫的宿命,一份個體無法向人敘說的悲情、希望或灑脫,也是彼時彼地的一幅風俗畫,要不它怎么會傳揚得比路還長、比古道還久遠呢。

路總是險峻。

再險峻的路總還是要走過去,人汗和馬汗漸漸干了。路,重歸于單調和寂寞。

在馬蹄困乏的“得、得、得……”聲中,就有人吼了一嗓子:“砍柴么莫砍哎——葡萄藤么,養女么莫嫁趕馬人,哥呢妹呢親親……”

在古道上尋著這種歌聲,你就找得著馬幫、找得著篝火、找得著香噴噴的銅鍋燜飯、包谷燒酒、咕嚕嚕的水煙筒和傳說。

當高速公路上的汽車滾滾而至的時候,山路斷了、古橋殘了、馬幫也慢慢絕跡了。我們只有從這些口頭還流傳著的山歌的殘片斷句中去拼接馬幫讓路和橋活色生香的過往。就像我們從詩經國風中去尋找浣衣采薇的女子。

馬子華先生是我大學時的古典文學教授,他講的正課都記不得了,印象深的,是他到八十年代了還很三十年代的范兒,一根金絲楠木的手杖,一件灰藍織錦的對襟絲棉衣,一條米色的羊絨圍巾,六七十歲還很憤青。當過云南王龍云的秘書長、又見多識廣的他,講課有一半多時間是在海聊,曾任禁煙委員的他,沿著古道走過很多地方,從他那兒,我第一次聽到“闖幫”。他說兩批馬幫在狹路上相逢叫“闖幫”,這時其中的一批就得退回去幾里或十幾里地才能找到稍寬一點的地方讓開路,讓對方走。馬幫最怕碰到這種事,多走十幾里地不說,還易誤了住店,一般規矩是“上幫讓下幫”,或退路距離短的讓退路距離長的,大家好說好商量??膳錾闲U不講理的,仗著人多槍多,不愿退讓,兩邊就會鬧起來,對峙、打架、甚至開槍。有一次他跟隨的馬幫被槍恫嚇,還被對方把貨馱子都掀到大江里……

他說了讓人不能忘記的,還有古道上那些出來背貨物的彝族女孩,依了彝家人的習俗,處女們大辮子上都要扎著三道紅繩,她們因之被稱為“三道紅”,由于雇用這種人力比雇馬幫還便宜,老板便把雇用這些美麗的“三道紅”叫作“趕高腳騾子”,她們一群群地弓著腰,背著百來斤重的茶葉鹽巴,載重也壓不住青春的明朗、熱情、豪放,她們一路走一路唱:“過了大江又爬山、西頭路上好風光。處處都比家鄉好,找得銀子做嫁妝?!?/SPAN>

路上有男子和她們說笑調情,她們也滿不在意,因為每一個“三道紅”好像天生準備了若干機智美麗的言詞和人對答,有時干脆就是用唱調子來笑罵,還出口成章的。后來,讀到老師薄薄的一本《滇南散記》,其中就收錄了這些故事。

“石屏女兒健腰腳,出門大笑男兒弱。而今遠作茶山行,茶葉尖如妾命薄。普洱城南人幾家,家家人有思茅茶……”清代的文人沈壽榕也記述到了類似的場景。

古道寂寥,路不斷,歌就不斷。

這些歌有說艱辛的:來到南澗兩條路,左通下關右彌渡,大家商量往北走,沿著小河去彌渡,路邊高山陡石巖,大鈴回頭響箐間,去時騾子三十個,回來到此只九雙。

有道哀怨的;初一初二討媳婦,初三初四要出門,搭你吃過三頓飯,同床睡過一晚上,你要出門莫討妹,你要討妹莫出門……

我最喜歡的是一首傣族的趕馬歌:一隊隊的馬,一雙雙的人,我們坐在馬背上,來數十二個月份……比后現代詩人寫的還美。而許多歌中所標識的人類學色彩和地域性色彩是流淌在部族的骨血中的,你聽:我懷揣著污跡斑斑的木碗,不知哪里能喝到一碗熱茶?我手握著冷冰冰的長刀,不知哪里等著我一場兇險?如果我遇到不測的風雨,請把我的長刀交回寺廟。一聽這樣的趕馬調,就知道它出自于藏區。趕馬人在雪山、草原上漂泊不定的艱辛,隨時可能遇到的匪患兇險,心靈信仰在佛家寺廟的精神歸宿,在幾句歌中道得生動明白,這樣的歌像風一樣在高原的路上飄繞,富麗又深沉,悲傷而有定力。

如今的《小河淌水》已變成了交響樂,其實它原來就是一首趕馬人的歌,產生它的彌渡,在地理上南接臨滄鳳慶,東通祥云、昆明,西通南澗、下關……是古道上有名的馬幫驛站,那兒的女人多情、那兒的趕馬人風趣,夜晚的彌渡聚匯了各路馬幫和各色美女,那熱鬧超過現代版的各類酒吧、夜總會,那兒的女人和趕馬哥調情水平、音樂素養夠高,打情罵俏都是即興作詞,才有了唱不完的彌渡山歌、才有了流傳至今婉轉絕美的東方小夜曲《小河淌水》。

一首趕馬調,就是一段在路上的人生,一個群體逃不脫的宿命,一份個體無法向人敘說的悲情、希望或灑脫,也是彼時彼地的一幅風俗畫,要不它怎么會傳揚得比路還長、比古道還久遠呢。

風來風去,歌起歌落。

人在路上,歌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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